「當年其實是因為覺得物理太難了，才轉到資工的。」高宏宇教授笑著回憶。他是清華大學資訊工程系大學部94級的學生，也是清大資工系的第一屆成員。高教授畢業至今已三十年，現在則回到母校任教，投入自然語言處理與生成式AI的研究。

偶然的邂逅，必然的痴迷

高教授在聯考的物理和數學兩門科目考取了高分，也一直認為自己擅長物理，因此在升學時選擇了清華大學物理系。然而，進入大學後的「普通物理」讓他跌了一跤——期中考成績慘不忍睹，連同四個室友加起來總分才100分。這場挫折成了人生的轉捩點。

當時恰逢清華大學管理決策研究所開設了大學部的學位，懷抱著這股熱情和憧憬，高教授便決定轉入了當時的資訊系。作為當時的新興學科，全台的資工系屈指可數，就連如今清大資工的教學中心劉炯朗館（原資電館）和台達館都還不存在，僅有如今綜合大樓二館的一部分作為資工系的教學樓。所幸管理決策研究所的專業師資十分充沛，也讓草創之初的清大資工能夠一路成長茁壯至今。

在資工的學習讓他感受到努力有回報的成就感，和物理那種「卡關無解」的無力感完全不同。「我發現物理好像不是靠努力就能搞懂的，有些地方真的需要天賦。」除了自認數學不錯，也是因為當時社會對於資工系的普遍憧憬，「那時覺得資工應該就是可以天天打電動吧？結果後來才發現，其實不是這樣。」他笑說，自己當初轉系的動機雖然單純，但也確實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方向。這股對遊戲的單純的熱愛，也成為了支持高教授在資工領域鑽研的其中一股動力。

教職，是一種選擇，也是一種成就

談到為何選擇留在學界，高教授坦言，一開始並沒有特別規劃。原本在碩士階段，他主攻的是多媒體應用。但在博士班進入中研院後，他開始接觸網頁內容分析、搜尋引擎與知識管理，這段經歷讓他一步步轉向自然語言處理領域。「那時在幫蕃薯藤做搜尋系統，發現語言文字的處理其實很有趣，也很有挑戰。」這條看似冷門的路，後來卻成了AI最熱門的應用場景之一。

博士畢業時，即便周遭的同學們幾乎都投身業界，但當時的高教授延續了在中研院時的研究主題，決定在學界多待一陣子，繼續在自然語言處理的領域深造，一待便是24年。最初，教授選擇到成功大學資訊工程學系就職，期間教授在教學之外也熱衷於學校事務，曾擔任行政職、計中、乃至之後的系主任。後來由於家庭因素和研究領域的需求，才又選擇回來母校任職。教授也感嘆到，電資院的學生們壓力普遍較大，行政上需要特別處理的事情也就特別多。不過這些歷練，也成為了教授日後主導各式研究計劃的養分。

教授在去年（2024）剛加入清大資工的大家庭，便響應教育部新成立的臺灣大專院校人工智慧學程聯盟（TAICA），開設了「自然語言處理」一課程。作為國內首見的大型跨校課程，班上有來自數十所學校約400人的學生。除了行政上必然會變得更加複雜之外，也必定會面臨學生學術背景多元的問題。教授表示，「自然語言處理」在設計上是進階課程，不過仍然希望吸引非電資本科生一起學習，因此特別調整了課程和作業內容的難度和實用性，主要集中在相對不複雜的內容。「我自己現在的專題生是說作業蠻簡單的，但還是有不少學生反應作業看不懂、不知道該怎麼下手。」教授也在本次課程嘗試引入了ChatGPT批改作業來協助減少工作量，然而實際操作後卻發現，這樣的評分方式往往缺乏鑒別度。「不過我們也沒有禁止使用ChatGPT來寫作業，畢竟這是未來的工具。」教授也指出，如今各種作業都能交給AI完成的現在，要能夠鑑別出學生的學習成果愈發困難。

「學界的薪水不如業界，但自由度很高。只要肯拼，很多想做的事都可以自己決定。」高教授說道。教書本身是否有熱情？他語帶保留地笑說：「很難說有沒有熱情啦，但我不討厭，而且跟學生互動的時候，常常會覺得蠻開心的。」也因此，教授更喜好能夠得到實時反饋的實體課程。在聽到學生說：「教授上課講的那個東西，後來在工作上真的有幫助。」這樣的成就感，是再高的業界薪水也換不到的。

不要怕痛，抱著興趣和成就感前進吧！

在學生時代，高宏宇教授是個電玩迷，甚至曾為雜誌社編寫遊戲攻略。「一開始覺得寫攻略可以邊玩邊賺錢，超爽的。但後來發現，其實這和做研究很像。」他說。從資料整理、路線分析到找出最佳解，這些遊戲訓練的邏輯，日後都成了他研究工作的重要基礎。「學生時代做的每一件事，只要能留下來，就會影響你未來。」這是他一貫的信念，也是他鼓勵學生多參與社團、多體驗生活的原因。

高教授認為，人在做很多事情的時候，其動力往往源於興趣，而這種興趣則又是立基於成就感之上。「只要付出之後有回報，就會正向的去投入更多，做得更好，讓自己處在正向的循環中」，就會不斷地想要將一件事情做到最好。「做一件你喜歡的事情的時候，你會忘了時間的流逝，那就是你該走的方向。」

當然了，挫折也是在所難免，維持正循環也絕非易事。不過教授也勉勵同學們，「人生不會因為一兩次考試怎樣，要從中找到改進自己的點，要去適合自己的地方。隨著學到的東西越多，終究會發覺自己之前困住的點。」此時平常學習唸書所累積的知識，便能夠協助我們脫離低谷。在登上山頂後驀然回首，原來當時的挫折，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水窪罷了。

對於資工系的同學們，高教授強調：除了「自學」的重要性之外，更重要的是基礎能力的養成。「其實很多事情都是書本以外的知識，但書上的內容還是你接受這些新知識的基本。」如今網路資訊發達，各式學習資料也非常容易取得，若能善加利用這些資訊來打好基本盤，面對新的事物時也就能快速掌握其精髓。「資訊系不是要很會寫程式，而是你要很快的知道一個新的程式該怎麼寫。也算是資訊系這條路的宿命吧！你永遠都會被推動著去接觸新的東西，這些（基本能力）一定要自己accumulate起來。」

他也提醒資訊系的學生，這個領域的競爭者很多，真正能留下來的，是那些願意去學「痛苦但重要的東西」的人。「學那些大家都不想碰的東西，會讓你脫穎而出。像我大學專題做的是DOS多工保護模式，要寫組合語言、debug超痛苦，BIOS還會壞。但就是這種東西，才能訓練出真正的能力。」教授以編譯器為例，這並不是一門輕鬆的科目，但若是過了這個難關，就能建立起技術壁壘，成為有需求價值的人才。